■本报记者 赵广立

    “开放性是科学的本质属性之一。当前开放科学运动已达成全球共识，全球开放科学治理需要中国加入。”近日，中国科学院院士、世界一流科技期刊建设专家委员会主任杨卫在第十七届中国科技期刊发展论坛上表示。

    杨卫认为，开放科学已成为全球科学研究的新范式，全球学术交流也正向开放获取模式变革，“随着科学研究与交流的发展，学术出版的展现形式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革，这个变革就是开放获取。或者说，整个开放科学已经在推进的日程上”。

    杨卫表示，开放性是科学的本质属性之一，对于科研人员来说，开放科学有利于提升数据可靠性和接触科学数据的能力。不过，在中国推进开放科学，面临诸多挑战和机遇。

    建设一流期刊

    杨卫指出，开放科学运动是欧洲推动的，第三世界国家在积极参与和支持。中国已是发表开放获取科技论文最多的国家，是开放科学中大国博弈的一极，“中国的积极加入，对建设人类科学命运共同体起到一定积极作用，是有好处的”。

    杨卫介绍，从全球科研产出数量和影响力来看，我国的化学、工程、材料和计算机的十年累积影响力已是全球第一，很多学科领域的国际论文产出数量也已是全球第一。“但在国际一流期刊建设方面，我国还要付出更多努力”。

    目前，我国仅有1000多种科技期刊进入Scopus数据库（科研检索分析和学科规划管理数据库），注册于中国的科技期刊仅占该数据库的4%左右。

    “有鉴于此，中国从2020年开始加大力度建设国际一流期刊，希望在2030年在世界科技出版界占有一席之地，2050年达到与欧美比肩的水平。”杨卫说。

    面临两大考验

    国际科技出版的发展趋势表明，开放获取已成为一种主要模式，具备了明确的商业模式和销售模式。

    其中，商业模式从原来的订阅机制转变为以论文处理费（APC）为主；销售模式在“转换型期刊”的推动下，正不断推进团购论文免APC谈判。

    杨卫提出，我国目前推进开放科学面临诸多挑战和机遇。首先，我国在开放科学中的实质性参与还不够。其次，我国开放科学被学界接受仍面临两大考验，即回答两个问题—— 一是如何实现利益攸关方共赢，二是如何在学术界改变开放获取的声誉。

    杨卫认为，对于第一个问题，最明显的是，在完全开放获取中，读者、著者、出版者、图书馆和资助者的权利和责任的变化不对称。由此，一系列问题随之而来——科技工作者在开放科学中获得的新权利和新责任是否平衡？读者获得阅读权且无须付费，责任是什么？著者文献参考与引用受益（较少双重付费，需付APC），没有经费支持的作者是否会有怨言？

    对于第二个问题，杨卫指出，开放获取期刊起步时声誉不高。“目前，中国在开放获取期刊上的发文量已超越美国，位居世界第一。但中国学者发文的开放获取期刊平均影响因子低，呈双峰分布，有75%的论文发表在较低端的开放获取期刊，其中很多是掠夺性期刊”。

    不过，他也表示，开放获取期刊的声誉正在恢复之中。

    “比如顶刊正在从混合型转为转换型，近100种期刊加入这个过程。我们的卓越计划（中国科技期刊卓越行动计划）大多采取开放获取路径，同时掠夺型期刊的黑名单公布，使开放获取期刊声誉逐渐变好。”杨卫说，开放获取具有引用优势，所有开放获取期刊的影响因子增长是比较快的，全球出版模式的转变正在迫近。

    或遇三道门槛

    观察国内学界目前的形势，杨卫认为，在我国实施开放科学可能会遇到三道门槛，同样要回答三个问题。

    一是推动主体是谁？

    杨卫介绍，订阅模式团购主体是中国高等教育文献保障系统（CALIS）主导价格框架的谈判，时间从2000年到2035年。具体为各图书馆负责订购，各学术机构付款，拥有所购数据库在指定IP群的使用权。而开放获取模式，作者是按照通用价格支付开放获取论文的APC，学术机构不再拥有设在云端的数据库，政府部门不宜直接与数据商洽谈团购。因此，谁组团、谁付钱是一个问题。

    二是如何渐进地弥合价差？

    杨卫谈到，中国用20年时间才发展成为学术大国。在订购模式下，CALIS主导价格框架的谈判，从2000年到2035年，从发展中国家的起步价到世界均价的80%。开放获取论文的APC基于世界均价制定，目前我国所付的各种出版费用（订阅费+APC）约占世界总额的6%~8%，而我国在2020年所发表的SCI论文数已经达到世界总额的28.5%。

    “如果改成开放获取模式，支付价格会增加3~4倍。如何渐进弥合价差？这个问题不容忽视。”杨卫说。

    三是怎样稳定国内科技期刊的发展？

    杨卫提出，假设全球从订购模式转为开放获取模式，各资助者联盟与出版平台谈判达成团购协议。团购后，我国主要学术机构获得相应出版平台科学数据的阅读权与限量发表权，即在商定份额内免APC，那么我国主要学术机构的作者会将绝大部分稿源投向团购付款后的出版平台。

    “因为这些平台有名气、影响力大、开放、不付费，而我国的5000种本土期刊分属4000个法人，难以启动团购，可能因此丧失大部分高质量稿源。”杨卫担心，如此一来，简单的开放获取转换后，我国本土科技期刊将可能跌入低谷。国内期刊的稳定发展成为绕不过的问题。

    实施四个路径

    鉴于以上问题，杨卫从推动我国科技期刊实现开放科学的视角，提出4条可供参考的实现路径。

    一是构建中国的世界一流的学术数据运营和服务平台。这个平台应该具有专业化信息和分析团队，具备平台运营能力，拥有和竞争对手相当的开放科学数据，具有多维度的自主组合服务能力，并且在学者中有信誉度。

    二是形成购置开放科学数据的复合型主体。仍以各学术机构的图书馆联盟作为形式上的主体，将订阅协议的价格框架作为团购的起点价格；仍以学术机构的IP群作为阅读权利的覆盖范围，以学术机构的地址范围作为APC豁免的用户；中图进出口公司或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作为抓总单位。

    三是采用基价+资助补贴的价格策略。与团购有关的各学术机构付出不低于原数据订购模式价格的基价，由启动对科学数据建设的资助体作为开放科学的国家战略力量形成有关国家专项基金，采取国家财政和社会支持的多重方式，补助开放科学数据团购的差价，以该数据加持“开放科学与服务平台”运营的部分利润反哺基金。

    四是鼓励我国高水平期刊开放获取团购。中国科协等七部委通过“中国科技期刊卓越行动计划”以及其他计划，已经在我们的期刊界形成了一定的引领。可由中国科协牵头，形成对我国现有5000种科技期刊的评估机制。在评估基础上，列出可纳入国家开放科学数据库的期刊名单，依国际开放科学出版平台数据的团购模式，由基金对所遴选的期刊进行团购，上述过程可以采取动态调整的方式进行。

    《中国科学报》 (2022-09-02 第1版 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