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和人民不会忘记,我们全家不会忘记,茫茫的大戈壁,美丽的孔雀河,神奇的罗布泊不会忘记他——中国核工业的先驱,著名物理学家王淦昌教授。
1969年9月23日,我国在新疆成功进行了首次地下核试验。1968年夏天,我在工兵124团当兵,工兵团在南山进行打洞。有一天,王老到现场检查,他进洞后仔细查看,并询问干部、战士们的身体情况。他对随行人员说:“洞中有氡气,对人员要加强防护!”后经检测,确有放射性氡气。在当时,干部、战士们热情很高,高呼“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王老把各级领导召集到一起,很耐心的做工作,严肃的说:“氡气对人伤害很大,一定要科学施工,确保人员安全。”事后,指挥部组织开展了全面的安全防范工作。
在全场区大联试后的平洞回填期间,有一天汽车将洞口的控制电缆轧了,会不会影响电缆性能说不准确。为了万无一失,指挥部决定,断开引爆间与引爆系统的接口,给控制系统加电。当时,回填部分有的地方只留有五六十厘米直径的小洞,人进去只能爬行,年过六旬的王老一定要进去,大家说他年纪大了不能进,他说:“别看我老头子老,一样和你们爬。”大家拗不过他,只好让他老人家和大家一起爬进去,确保安全第一。
1970年10月14日执行完大气层核试验任务后,国防科工委决定:拟在1971年1月份进行某核电磁脉冲测量,由国防科工委的21研究所同第九研究院10所联合组成测试组,我任组长。当时既没有测量设备,又没有思想准备,我们带着测量方案的图纸,从罗布泊试验场区前往青海某厂。到达某厂,才知道九院已搬迁到四川绵阳,我们立即赶到绵阳报到。
由于距拟定任务“零时”仅有两个月时间,困难很大,我们立即投入工作。一天,正当我们讨论电路时,白发苍苍的王老步入实验室(当时王老任九院院长),我们全体起立,请王老坐下。我们还未开口,他老人家先来个自我介绍:“我们都在斗私批修,批判资产阶级反动技术权威,我是背靠背揭发,被批判的对象,也不让我参加会议,我没有事干,来和你们一块搞任务,给你们跑跑腿。”一席话,我们很感动,掌声不断,一下子围住了王老。
此后,王老不管风吹雨打都陪伴在我们的身边。每天早晨九点来,下午五点回,往返30余公里,中午和我们一起吃饭,饭后就在小车上休息一会,不辞辛苦,他也是我们完成这次测量任务的主心骨。
王老多次提出:“离核爆炸中心多远距离测出的核电磁脉冲,就不能直接显示出核弹的性质?根据从几千公里外测到的核电磁脉冲,能否反推算出几公里内测量到的核电磁脉冲,从而分析出核弹的性质?你们要很好研究!”对此,王老很关心。特别是在一次试验中,原子弹中加入了某材料,这在当时只有九院几个专家知道,绝对保密,我也不知道。但当我们在距核爆中心17.5公里处测到的核电磁脉冲,从波形中看到了热核反应,效果很好。当时,朱光亚教授、王老都很担心,某国距我们的爆心500多公里,能否保密?他们一致强调,要加强远距离测量。
在王老他们的关怀下,我们的测量从距离爆炸中心1100公里的某厂,发展到2250公里的北京测点,又进行了5500公里、6700公里外的核电磁脉冲的测量,都圆满完成了任务。
1971年至1973年间,年过花甲的王老到青海原子城(某厂)指导核试验前的原子弹(扳机)、氢弹的各项工作。我当时在原子城与王老同住招待所,且为邻居。每天早晨王老很早就叫起我同去散步,谈及核弹的设计、计算、装料、加工,都必须精确进行。如球内炸药,必须爆炸产生均匀向心力,准确压向球心,使核材料成为超临界状。稍有一点差,则会在零点几微秒(千分之几秒)爆炸,使试验失败!这些教导,使我刻骨铭心。
有一天,王老叫我同他一起去爆轰场看球(某某球缩小型)的爆轰试验。我们到达场地时,我看工作人员抬球有点吃力,就赶紧过去帮着抬。过后,王老严肃地批评我:“你的精神很好,但你没有必须的防护,要科学的工作,不能蛮干。”
1989年在西安国际电子学会议上,八十多岁的王老一见到我就叫我的名字,我很惊奇,我们已有十四、五年未见过面了,我已经到中国科学院西安光学精密机械研究所工作两年了,王老还清楚的记着我们在原子城相处的情景。王老一见面就问这问那,问我们的工作、生活、问我孩子的病好了吧!并叫我陪伴他在古城西安观看几天。王老把一生都献给了祖国的核工业事业,二十多次路过西安,都没有顾上看看西安的景观。我陪伴王老在西安观看了几天,满足了八十多岁老科学家的心愿。
拍于1989年西安骊山
(前排从左至右:王尉周 王淦昌 西工大教授 后排:王淦昌秘书 )
王淦昌,这位世界上第一个发现“反西格玛负超子”,27岁便获得德国柏林大学物理学博士的科学家,听到组织上让他参加原子弹、氢弹研制工作时,几十年来的报国之心只化作一句话:“我愿以身许国!”从此,他化名王京,隐形埋名17年,投身核研究。
两弹一星元勋王淦昌教授,不但在科学研究上严肃认真的指导我们,在生活上像慈母般关心爱护着我们,我们永远怀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