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学校正式启动了口述校史工作。5年来，我们通过访谈近百名老教授、老同志、老校友，真实记录他们经历的学校建设发展历史，再现学校发展历程，重温办学育人之路，为弘扬矿大优良传统、传承矿大精神品格贡献档案力量。
2024年，《奋进新征程 建功新时代——中国矿业大学（北京）师生校友口述访谈实录》出版，本书通过对33名学校培养的校友代表进行口述访谈，分院士篇、高校篇、 行业篇， 生动展示了师生校友一往无前的进取精神和扎实有效的创新实践，展现了新时代自强不息、顽强拼搏的校友群像，再现了学校人才培养和办学发展历程。
本书可供关心中国矿业大学 (北京) 建设发展的学校师生、 广大校友及社会各界人士参阅。
人物简介
陈清泉，男，1937 年 1 月生，原籍福建省漳州市。电机电力驱动和电动车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香港工程科学院院士、英国皇家工程院院士、乌克兰国家工程院院士、英国剑桥大学丘吉尔学院院士。感动中国2022 年度人物。1957 年毕业于北京矿业学院，1959 年获清华大学硕士学位，1982 年获香港大学哲学博士学位，1993 年获乌克兰敖德萨国立理工大学荣誉科学技术博士学位。先后担任香港大学讲座教授及电机电子工程系主任，中国矿业大学信息与电气工程学院院长，中国矿业大学可持续能源研究院院长，日本本田、韩国三星、美国福特等汽车公司高级顾问，世界电动车协会创始暨轮值主席，亚太电动车协会主席等职务。1997 年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他发明了多种电动车专用的特种电机及其控制装置，研制出多辆不同类型的电动车。其研究和创新成果多次在国际上获奖，并在中国、日本、美国、德国得到应用。他创办了世界电动车协会，被誉为 “电动车三贤士之一” 和 “亚洲电动车之父”。
问
访谈组:
您可以简要介绍一下您来北京矿业学院求学前的学习经历吗？是什么样的机缘让您选择来我们学校矿山机电系学习呢？
陈清泉:
我 1937 年出生在印度尼西亚，我出生的时候印度尼西亚是荷兰殖民地。我是福建人，在家里我们用福建方言，也用印度尼西亚语、 英语。我是第三代华裔，所以我父母亲印度尼西亚文也不错。我上学以后学习了普通话，小学一二年级交接的时候进入的学校叫荷华学校，“荷” 指荷兰，“华” 指中华，我的中文是荷兰人教的。那个时候我父母亲希望我将来到英国留学，所以我父母亲请来了一位教英文的家庭老师，这个家庭老师是我的邻居，他是德国人，所以我的英文是德国人教的。
我年少时见证了印度尼西亚从荷兰殖民时代进入日本占领时代。那个时候我从家里走到学校，有时候要经过日本宪兵的驻扎地， 一定要鞠躬，还要佩戴日本国旗胸章，你如果不遵从就被打巴掌。所以我从小就觉得一个人背后要有强大的国家保护才可以，所以华侨普遍有浓厚的爱国情感。
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战败，后来荷兰重新来印度尼西亚统治， 但是印度尼西亚发起了独立运动，所以荷兰的统治和印度尼西亚的独立运动发生冲突。我家住在印度尼西亚中爪哇省马吉朗市，常发生政权的交替，有时候是荷兰统治区，有时候是印度尼西亚独立解放区。后来联合国调停，让印度尼西亚独立了。印度尼西亚独立不久和中国建交，万隆会议的时候，每一个华侨都非常激动，海外孤儿有了母亲保护。
我初一的时候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那时候我的班主任是一位爱国华侨，他同国内有很多联系。他经常给我们讲解放区的故事，我们也逐渐认识到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我们出版大字报来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那时候的华侨分成两派：一派拥护共产党，拥护新中国；另一派拥护国民党。我们学校的董事长拥护国民党，他看到大字报以后很气愤, 把大字报撕破。我们很气愤，认为他没有理由来撕破我们的大字报，所以我们就闹学潮。
当时一部分华侨学生非常爱国，他们想回国读大学，所以六七月回国的人特别多。他们回国的决心非常大，父母不同意的话就偷偷买船票回国，因为回国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见到父母，所以送行的码头上场面非常壮观，两边都哭。有一些父母亲不知道孩子要回国，等孩子到了北京以后，才给父母亲写信告知情况。
那个时候我也想回国，刚开始我的父母亲不同意，因为回国后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我本来也想偷偷回国，后来被说服：在印度尼西亚也可以做对新中国有意义的事情。我就和同学一起，在暑期组织到巴厘岛的新中国旅游宣讲团，举办新中国图片展览，播放新中国影片，表演新中国舞蹈等。后来我高中没有毕业的时候，父母亲生意失败。当时我父母亲经营公交汽车公司，后来印度尼西亚政府有新法令，这些公交企业必须由当地的印度尼西亚人来经营。这样的背景下我父母的公司倒闭，我也不能到剑桥大学读书。所以我高中毕业以后，他们就同意我回国了。
我们要回祖国，我们要去中国! 当看到五星红旗、看到解放军时，我们都非常激动地流下了眼泪。捧起祖国的土地闻一闻，我激动地说: “我回到母亲的怀抱啦!我回到祖国啦! 有母亲来保护我们啦!” 抵达祖国后，我们都先到广州华侨学生补习学校进行了甄别，写了个人自传，然后学校分批把我们送到了北京。我是第一批获得批准到北京华侨补习学校的，接着我准备报考大学。
那时候我看到一幅宣传画，标题是 《把青春献给祖国》。画面上有个漂亮的女孩子拿着探矿的仪器，要到祖国最艰苦的地方去找矿。新中国成立后要进行第一个五年计划，工业化需要矿产，需要资源。我受到宣传画的感染，选择了北京矿业学院,因为煤炭是工业的粮食。那时候我满腔热情要为祖国的工业化做贡献。我爱好电机，所以我进入北京矿业学院以后就选了矿山机电系。
新中国成立不久，美国等西方国家要孤立中国，但是周恩来总理排除万难，率领中国代表团出席万隆会议，宣布中国是友好国家, 提倡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得到了与会国家的拥护，粉碎了美国要孤立中国的企图。
问
访谈组:
您1953年至1957年就读于北京矿业学院矿山机电系，能和我们分享一下您在母校学习期间令您印象深刻的人或事吗？
陈清泉:
那时候令我印象最深的是1956年周恩来总理号召全国“向科学进军”。在“向科学进军”的号召下，宋振骐和我认为学生也可以搞科学研究。我们学院的吴子牧院长考察苏联的矿业学院时发现苏联的大学有学生科学技术协会，所以宋振骐和我就模仿一些苏联大学的做法，创办了北京矿业学院学生科学技术协会，他任主席，我任副主席，我还兼任了矿山机电系分会的主席。我们学生科学技术协会每一个系有一个分会。我们组织高年级学习好的同学参加学生科学技术协会，自己找题目，请一些老师做我们的导师。我们组织科学研讨会、科学报告会，这令我印象深刻。
从周恩来总理提出“向科学进军”，到邓小平提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祖国进入“科学的春天”。2016年，全国科技创新大会、两院院士大会、中国科协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一起召开。习近平总书记更明确提出来我们要在21世纪中叶成为世界科技创新强国，提出三步走战略，第一步是到2020年进入世界创新型国家行列，我们已经达到了；第二步是到2030年要跻身创新型国家前列；第三步是到2050年建成世界科技创新强国。回顾历史，我们国家在唐朝时已经是世界上经济最发达、GDP最高的国家，但是后来被外国超越了。我们曾经科技落后，但现在我们已经从农业经济走向工业经济，并迈向了数字经济，科技的重要性将越来越凸显。
我在学生时代深刻感受到了科技的重要性、科学研究的重要性。我们开展科学研究的目的就是要发现自然界的规律，通过揭发自然界的规律来造福全人类。所以，我立志要“向科学进军”。
问
访谈组:
1957年至1971 年您留校任教，当时您在北京矿业学院工作的基本情况是怎样的？这段经历对您之后的工作有什么帮助或影响？
陈清泉:
毕业留校后，我被分配到矿山机电系普通电工教研组。我们教研组人员较多，到1961年已拥有30余人，不仅负责本系专业课程，还承担其他系的普通电工学课程。根据课程的需要，教研组成立了4个教学小组，高先鉴教授牵头的是电机学小组，吴震春先生引领的是电工基础小组，以上这两个小组是服务矿山机电系本系的。普通电工学小组是为校内其他系设置的，课程学时较少。我是电机学小组的，承担本系的电机学课程。实验室教学小组是配合以上3个小组完成实验课要求掌握的内容，在那期间常带学生结合教学去现场参观，如去大山子附近的北京电机厂，后来企58班、企59班的电机学课程是我教的，电58班、电59班的电机学课程是刘惠鹏老师教的。
高先鉴教授是教研组主任，我是教研组秘书，我和他的关系非常好。后来中国青年报社记者来采访我，专门将我们的关系作为青年教师尊重老教师、发挥老教师作用的例子刊登在《中国青年报》上。
在北京矿业学院任教的这段经历对我日后的科研工作有很大的影响。周恩来总理“向科学进军”的号召，深深打动了我。一个国家如果科技不强就会被人欺负，所以我读书时参与组织北京矿业学院学生科学技术协会。什么是科研？科研就是要揭开你不知道的奥妙，要揭示自然界的规律。要做科研首先要有前瞻性的思想，不是做跟随者，还要耐得住寂寞。
招收研究生的时候，我就问报考者：你为什么要跟我做研究生？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路是比较容易的；一条路是比较艰难的，要经过艰难曲折，但是可以爬到顶峰。你走哪一条路？你如果想走容易的路，最好不要跟我；你要跟我做一定要有不怕艰苦、不怕寂寞的思想准备。做科研，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做实验，这时候如果你的导师催你第二天要交结果。这时候对你就是考验，你会不会为了应付就做假数据？作为一个真正的科研者就要继续将实验做下去，哪怕你疲倦、寂寞仍然要继续做下去。科学就是探索，不敢探索最好不要做科研。做科学要有好奇心，要有探索心，要有自己的精神。
我们来到这个世上，到底追求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认为幸福感是衡量人生的唯一标准，是所有目标的最终目标。①遵从你内心的热情，选择做对你有意义并且能让你快乐的事情。②学会接受失败。③接受自己全然为人。④有规律地锻炼。⑤慷慨。⑥表达感激。
问
访谈组:
您1997 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英国皇家工程院院士和乌克兰国家工程院院士。多年来从事科研工作的过程中，您是如何解决科研难题的？您认为当代青年学子应具备怎样的科研精神和能力素养才能在专业领域有所收获？
陈清泉:
科研遇到困难是正常的，因为你要解释本来不知道的东西，所以做科研要有思想准备，要能愈挫愈勇。我认为做科研，首先动机很重要，做科研不是因为暂时找不到其他好的工作。做科研就要全心全意地投入科技事业。科研工作者的使命就是要把自然界规律找出来，造福全人类。科研工作者要有质疑精神，一定要解放思想，以不怕摸老虎屁股的精神来揭示真理。
要怎么做科研？第一是要有逻辑推理的思维方法；第二要能够计算，要能够验算；第三要能用实验来验证假设。做科研就是用实践证明，在实践中不断发展，进一步验证理论。对青年人来说，做科研一定要站得高、看得远，要立志为人类做贡献，要看到这个世界上有你是不一样的。这是我对青年人可以分享的成功经验。
你要想清楚在这个世界上你是不同的。你来到世界上是父母亲决定的，既然你来了，你要怎么做？第一，要充分发挥你的潜力。我相信每个人都有潜力，每个人都是火种，每个人都是金子，每个人都有天分，虽然可能天分不完全一样。光靠天分是不够的，还需要勤奋，还需要通过多交流，认识更多的人，认识更多的事情。第二，做事情要有目标，有长期目标、中期目标、短期目标。但只有目标还远远不够，你还要有勇气。因为实现你的目标，肯定是 有困难的，所以当遇到困难时，你要有勇气，要能愈挫愈勇，要同困难做斗争。第三，要有方法，不能蛮干。第四，要有条件。你要分析有没有条件做，还要分析是不是违反物理规律。只要不违反物理规律，你就可以做得到。
工程和科学关系密切。科学要解答为什么，英文叫“why”；工程要解决怎么做，它的核心就是系统地继承、优化，也就是要产学研结合。工程治学要有目标，要有思想，要有方法，要有自信。我对青年人的期望就是首先你要有科学精神，你要知道什么是科学，什么是科学的精神，什么是科学的方法。知道了科学就要知道工程，工程是科学+技术+管理，工程的特点就是要落地，要能够实现，所以工程需要实践，需要经验。
1997年还发生了一件令我印象深刻的事。那年两院院士的发布会很特别，一般两院院士只公布有多少个院士当选，男女分布如何，地区分布如何，但是1997年的两院院士发布会上宣布“香港第一位中国工程院院士陈清泉”，并且在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中播放。屏幕上显示出了我的名字，后来我收到很多内地我不认识的人给我写的贺信，令我非常感动。
问
访谈组:
早在20世纪80 年代，您就预判出电动汽车的发展前景，并以此为研究方向，希望帮助国家抓住机遇。当时您是如何预判到电动汽车的发展前景的？这背后有怎样的故事，能和我们分享一下吗？
陈清泉:
作为一个科学家，首先要有前瞻性的思想。早在几十年前，我在北京矿业学院做毕业设计的时候，我跟着我的导师姚承三，做的就是矿山电机车，这实际上就是矿山的电动汽车。我从小就有好奇心。我父亲经营公交汽车和出租汽车，每每采购新汽车，我都参加试车，新款汽车总是有新功能。汽车很漂亮，但是一到维修车间里，修理内燃机时总会冒烟，弄得乌烟瘴气的，维修工人总是满手和满脸的黑油泥。这么一个漂亮的汽车，一到维修车间就变丑陋，当时我就萌生了一个想法：可不可以让它不冒烟？所以说首先你要有好奇心，好奇心就能引发前瞻性的思想。
我到中国香港不久，我就有机会到美国电气电子工程师学会发表我的论文。那时候我就把设计电动汽车电机的规律找出来了。我的美国朋友送给我一张照片，我现在还保留着。照片上是美国加油站排长队加油的情景。美国于1976年立法，支持电动汽车和混合动力汽车的开发，所以我就预感到电动汽车是未来的发展方向。因为我们的汽车要可持续，就要改造它的能源。首先汽油是不可持续的，其次它是有污染的，所以又要恢复到电动汽车。
以前人们的交通工具是人力车或者马车。马车的效率低，城市里面臭气熏天。虽然瓦特发明了蒸汽机，但蒸汽机不能用在汽车中，因为蒸汽机是外燃机，所谓外燃机是指它的动力同燃烧是分开的。内燃机的动力同燃烧在一起，体积小，可以放在汽车里，但是在奔驰发明内燃机之前，法拉第先发明了电动机，所以先有电动汽车，电动汽车的发明改变了世界。19世纪，因为没有交通工具，一个人从出生到去世，一辈子就在一个小圈子，看不到外面的世界。20世纪以后，有汽车，有轮船，有飞机，一个人从出生到去世，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现在的电动汽车跟早期的电动汽车不一样。早期的电动汽车是受欢迎的，因为它启动容易。不像内燃机驱动要用曲柄，特别是漂亮的女孩子出席宴会就喜欢开电动汽车，因为启动很容易。电动汽车驱动快，在汽车比赛中，电动汽车往往能拿到第一名。电动汽车的性价比好，结构简单。大约50年前我就做了一个牌照“ The future is ELECTRIC”，我断定未来就是电动化。因为美国已经立法，美国立法要经过一定的程序、一定的辩论，所以我认为电动汽车是发展方向。
有一次我到清华大学讲学，清华大学系主任介绍我认识了一位延安时期的老干部叫赖建。我把美国立法的文件给他看，他认为这个是个方向，所以他把我从美国带回来的文件翻译成中文提交给了党中央，让中国的领导知道电动汽车是方向，这已经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在中国最早是中国电工技术学会推广电动汽车，该学会专门成立了电动车辆专业委员会，邀请我做顾问。所以，那个时候我就确定了电动汽车的方向，我希望我的祖国能够成为电动汽车的王国。
作为一个科学家，要有前瞻性，要有预见性，要不怕摸老虎屁股，大约50年前我就看准了电动汽车，瞄准方向，持之以恒。我从20世纪80年代总结设计电动汽车的规律，到90年代完成现代电动汽车的概念车，将汽车和电机电子融合，动力总成的一体化、先进的驱动系统、先进的安全电池包、智能导航系统、轻量化车体等。2001年由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现代电动汽车技术》一书，为现代电动汽车学奠定了基础。此书的中文版于2002年由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出版，成为当时从事电动汽车研发的科技人员的主要教科书。
2012年我在德国波茨坦的高等可持续发展研究院做研究时，我一边散步一边思考，我发现了人类重大的突破，就是找出能源信息和人的行为之间的规律。所以，我今天提出四网四流融合的理论和实践，也就是能源网、信息网、交通网、人文网的融合，能源流、信息流、物资流、价值流的融合，将汽车革命和能源革命、信息革命联动。通过人文世界、信息世界和物理世界的融合，将数据变信息，信息变知识，知识变智能，从而将无序系统变成有序系统，产生更大的经济效益和环保效益。总结来说，就是要 有全球的思想，要有全局性的思想，你才能够占领制高点。
问
访谈组:
您在感动中国2022 年度人物颁奖盛典上讲述了您经历的三个“空前未有”。第一是国家对科技的迫切需求空前未有；第二是国家对科学家的期望和爱护，空前未有；第三是科学家发挥自己才能的机遇，空前未有。您为什么会提到这三个“空前未有”？这对国家前途命运有什么重要意义？
陈清泉:
我出生与成长在印度尼西亚的荷兰殖民时代、日本殖民时代，看到一个国家不强大，侨民得不到保护的真实情况。落后就要挨打，国家要强大，首先要有科技。新中国成立以来，国家领导人非常重视科技，有方向、有规划，在中国的历史上我们科学界还从来没有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我就提出来三个“空前未有”。
第一，党的二十大报告很明确指出：“完善科技创新体系。坚持创新在我国现代化建设全局中的核心地位。”这就说明我们国家对科技的迫切需求“空前未有”。第二，国家对科学家的期望和爱护“空前未有”。第三，科学家发挥自己才能的机遇“空前未有”。习近平主席已经给我们指明方向，并且已经有规划和计划，我们还等什么？我们只有分秒必争，撸起袖子加油干。我虽然86岁了，但是我还有奔头。奔头来自梦想，来自美好的前景。中国要成为世界科技强国，中国对全世界的贡献要越来越大。
问
访谈组:
您作为一名杰出的教育和科研工作者，您认为高校教师应当如何进一步提升教育和科研能力，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教育和科研工作者？
陈清泉:
作为一名大学的老师，第一，要教书育人。教书同育人是分不开的，教学同科研是互相促进的，要把育人放在首位，因为做学问首先要做人。第二，我提倡博雅教育。博雅教育内涵的第一个要点，一定要有广泛的人文知识，不管你学什么专业，都要学一点历史、地理、人文知识，要读古今中外的经典著作，了解世界的发展、科学的发展、文化的发展，做一个有人文修养的人，要有宽阔的知识。博雅教育中“博”是博大精深；“雅”是说做人第一、修业第二。博雅的核心是要做人，要爱国爱家。第三，要以学生为中心，教书育人，不能用填鸭式的教学，要用启发式的教学，学生是学习的主体，要发挥学生的学习主动性，让学生在学习中发挥他的主观能动性。第四，学生要有多种多样的课外和校外活动。通过课外和校外活动，拓展学生的实践能力，接触社会，为社会服务。以上就是我认为的要成为优秀的高校教师在教育上要做到的四个要点。
高校教师首先要教书育人，教学同科研是相辅相成。很可惜，今天在有些地方老师只注重搞科研经费，这就失去了老师教书育人的本分。老师首先要把教书育人放在第一位，为了更好地教学，需要更好地做科研。因为你要知道科研的前沿，你的教学内容才丰富，所以教学同科研是相辅相成的，而不是互相对立的。
问
访谈组:
感动中国组委会给予您的颁奖词中写道：“在新能源的赛道上，驰骋了40 多年，如今，你和祖国，正在超车。”那么当前母校正在全力建设世界一流的能源科技大学，您认为学校未来如何驰骋在新能源的赛道上，实现新时代能源革命的伟大使命？请您对母校事业发展提些建议和寄语。
陈清泉:
能源是经济发展的基础，中国矿业大学（北京）一定要紧紧抓住能源革命。那么能源革命的方向是什么？今天能源革命的内涵就是要做到可持续、可负担、可靠。解决方案是低碳化、智能化、终端能源电气化和氢能化，氢能和电力要发挥互补的作用。为了达到“双碳”目标，首先我们就要改造现在的能源结构，要构建以新能源为主体的新型电力系统，安全、可靠、高效，怎么能够做到？一定要多能互补、源网荷储协调智能灵活。
所以我们要成为世界一流的能源科技大学，首先要有宏观的思维，要知道能源革命的方向是什么，能源革命的内涵是什么，能源革命的挑战是什么，各种不同的能源要互补，要协调，要智能化。我们作为一所能源科技大学，不是一个简单的煤炭，我们学校一定要改变这些。我们要多能源互补，各种能源协调，要用智能化把人文世界、信息世界、物理世界相融合，来创造一个智慧的能源系统、可持续的能源系统、可负担的能源系统、低碳的能源系统。一定要从顶层设计打开思路，树立全局思维、全球思维，中国矿业大学（北京）不但要对中国做贡献，而且要对世界做贡献。
人类的发展从农业经济转向工业经济，再到当前的数字经济。能源转型经历了从木材到煤炭，再到石油和天然气，最终发展到当前的可再生能源。我们现在正处于转型的重要时刻。在这个节点上，谁能够确定关键问题并提供全面解决方案，谁就将成为前沿领域的领导者。我们正在参与一个将对我们社会的未来和子孙后代的福祉产生重大影响的事业，这是非常令人兴奋的。我们都应该为自己对能源行业进步做出的贡献感到自豪！
问
访谈组:
您的求学研学、治学经历始终与祖国的命运紧密相连，那么作为新时代的青年人应如何将自己的成长与国家前途命运相结合？请您对母校学子讲些期望和寄语。
陈清泉:
一个人再聪明，力量是有限的，假如一个人不能把自己的前途和国家民族的前途放在一起是没有希望的，一定要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国家的前途、社会的前途和世界的前途放在一起，才可以让自己聪明才智发挥出最好效果。首先你的科研、教学一定要和国家的命运、世界的命运放在一起；然后要树立明确的方向，还要有创新精神，敢于摸老虎屁股，敢于进入无人区，敢于坐冷板凳。
“十年磨一剑。”进入无人区，别人没有做过的你敢做，别人没有走过的路你敢走，你要有不怕摸老虎屁股的勇气。要把自己的命运和国家的命运，世界的命运联系起来，看清方向，学会合作，团结周围的人。我的成功也是母校的培育、老师的教导、国家的培养、同学的帮助的结果。在我的生命当中，感谢同事和我教学相长，因为在教书当中，需要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有些没有考虑到，还有一些是需要细化的，所以还要能够团结周围的人，才可以实现你的理想。要把勤奋同运气结合，首先要有目标。只有目标还不够，还要有勇气。只有勇气还不够，还要有方法。只有方法还不够，还要有条件。这样，不停地向着你的目标前进。当你离开世界的时候不后悔，因为我已经把全身精力做了对人类有帮助的事情，一点都不后悔，可以安心安然地离开世界。
所以对青年朋友说，从现在开始，你要问自己“世界上有没有我有什么不同？”“世界上为什么有我的存在？”“我怎么能够对国家、对人类、对世界做出我的一份贡献？”
特别鸣谢———陈清泉院士对本稿的亲自审定和大力支持!
来 源/档案馆
本期编辑/梁思瑞 林子渝
责任编辑/王丽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