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是生命的摇篮、万物的母亲、人类的家园，珍爱和呵护地球是人类的唯一选择。古往今来，人与自然和谐的关系印证着良好的生态环境对人类社会生存发展的影响。然而近几十年来，现代文明和科技进步在创造了前所未有的物质财富的同时，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破坏着地球生态环境。生态环境问题是全人类的共同挑战。如何看待人与地球的关系？生态系统的变化对人类会有怎样的影响？我们应为可持续的地球生物圈做些什么？带着这些问题，我们访问了云南大学校长、北京大学教授、我国著名的生态学家方精云院士。
问：您怎样看待人类与地球的关系？
答：20世纪60年代，英国地球物理学家詹姆斯·洛夫洛克（James Lovelock）提出一个假说，认为生物在发展和控制对其有利的地球环境中扮演了非常关键的角色，各种各样的生物与大气、水、岩石之间发生的复杂相互作用，使地球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着适度的稳定状态，为生命能够不断延续创造了条件。在这个假说里，地球系统仿佛像古希腊神话中的大地女神盖亚一样，具有自我调节的能力。因此这个假说也被称为盖亚假说。
尽管盖亚假说存在一些有争论的问题，有待进一步完善和发展，但其所提出的生物强烈影响着地球表面环境这一观点，已被大量科学研究所证实。盖亚假说，以及半个多世纪以来的科学研究，都表明地球系统是一个错综复杂的整体系统，相对于系统的其他组成部分来说，人类并不具有什么特殊的地位、特别的权限。当然，作为地球系统中的智慧生物，人类会通过很多方式去改变环境以满足自身当下的需求，但并不意味着人类就具备操控自然规律的能力，就是地球的统治者和管理者。相反，片面追逐眼前利益，必然会干扰和改变地球平衡，导致自然环境发生极大变化。而以目前人类文明的发展程度来看，至少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人类并不能脱离自然环境而存在，这种变化会对人类文明带来极大的冲击。
问：当前生态环境保护仍需努力，您认为主要原因是什么？
答：保护地球是一个漫长而艰巨的任务，存在很多挑战。一方面，由于经济发展的不均衡性，一些发达国家将高能耗、高污染的产业通过全球化产业分工转移到广大发展中国家，这样既能维持高能耗的生活方式，又不会破坏自身的生存环境。但这样一来，就将发达国家生活的环境成本转嫁给了他国。而发达国家对自己历史发展过程中遗留下来的环境问题避而不谈，却要求广大发展中国家采取极高的标准去保护环境，这是无视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的空间和权力。正因为涉及生存权、发展权等问题，因此全球范围的生态环境保护协作困难重重。
另一方面，当前广大民众的环保意识仍然不足，或者即使有所认识，也没有在日常生活中有效付诸行动，这使保护地球更多地流于表面，没有真正成为人们生活行为的一部分。比如，“低碳”这个词人们都耳熟能详，但是真要在日常生活中践行低碳理念，例如不开私家车、多乘坐公共交通，就变得有一定困难了。因此，如何引导广大民众将保护环境的理念转化为持之以恒的实际行动，仍需不懈努力。
问：您一直致力于全球变化生态学、植被生态学与生物多样性以及生态遥感等方面的科研和教学工作，在生态学领域建树卓著，您如何理解生态学？您认为生态学工作者的使命是什么？
答：生态学的核心思想是研究生物与环境（包括生物环境和非生物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这种关系相互作用、相互依存、互为环境，最终使系统达到和谐的状态。经过100 多年的发展，生态学已经形成众多的理论和法则，由定性逐渐成为定量，由单一成为综合，由静态成为动态。这些理论法则多起源于生物体对自身的认识，进而拓展到对生物群体与环境之间关系的探讨。
生态学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学科，需要通过野外调查获取第一手数据和资料。因此，生态学家要成为大自然的医生。只有走进自然，熟悉自然，才能判断它是否健康，知道怎么给它“瞧病”。这几十年中，我踏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也去过不少国家，深切感受到了解和认识自然的重要性，这不仅是生态学研究的需要，也是我们真正践行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必要途径。
当然，理论与实践的结合也非常重要。就我自身的研究经历而言，我们曾较为系统地评估了我国及世界上主要国家的碳排放情况，对“中国碳排放是否能在2030年达到峰值”给出了肯定答案；提出的“生态草牧业”理念已成为我国重要的农业政策在全国推广； 与20多位院士一起，就油用牡丹的产业发展问题提交咨询建议；就科技评价体系改革、人才有序流动、重视中文期刊等向决策层提出咨询建议。这些研究成果，为提升中国的生态学研究水平和在国际生态学界的影响、解决中国的生态环境问题，提供了一定的学术支撑。总的来说，生态学是一门理论性强、有广阔应用前景并直接承担着提高国民生态意识、普及生态教育等重要任务的学科。
问：您认为应如何把生态学和当前的生态文明建设结合起来呢？
答：中共十八大把生态文明建设与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并列，共同作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并指出“要更加自觉地珍爱自然，更加积极地保护生态，努力走向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新时代”。这一目标任重而道远。从生态学角度看，这将是一个长期、持续、艰巨的过程。要坚决杜绝教条化、政绩化、表面化，要将生态文明的思想渗透到人类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融入到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各方面和全过程。
目前我国经济处于快速发展阶段，对自然资源和人力资源的需求日益强烈。在利用、开发自然资源的过程中，出现了一系列不和谐的生态环境问题，建设好生态学科对丰富和发展自然科学的相关基础理论，实现国民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构建生态文明社会，具有不可或缺的作用。
问：为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不懈努力，从大方向上看全社会目前已达成共识，但具体应该怎么做，哪些地方特别需要注意，您有什么建议呢？
答：既然地球是我们的家园，是我们赖以存在的基础，我们就一定要为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做努力。为促进生态文明建设，走可持续发展道路，需要客观的面对开发资源与社会发展过程中的矛盾，要尽力寻求二者的平衡，研究保护资源、改善生态环境和促进可持续发展等生态文明建设的基本思路和方针政策。要从不同层次做不同的事，避免眉毛胡子一把抓。要有引导，有规划，有政策，有行动。在日常工作、生活中，要以生态文明理念来规范我们的行为。
要形成促进资源节约和综合利用的环境，通过完善相关制度政策，加强资源的优化配置，实现高效化、集约化、循环化利用。进一步加强科学技术研究和科技成果转化工作，在资源的有效开发利用和保护上取得突破，并加强对生态安全的重视。我国幅员辽阔，生态系统多， 对气候变化、台风危害、物种分布尤其是极端自然事件等进行较为准确的预测，是现代可持续农业能否健康发展的前提。
访谈的最后，方精云院士表示，我们全社会都应以科学发展观和生态文明思想为指导，获取经济与生态的双赢。在当前的发展形势下，要根据我国社会的自身特点和要求，制订能够促进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新路线，形成完善的制度体系、科技创新体系及文化教育体系等，以可持续发展为核心，全面推进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早日实现美丽中国的愿景。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