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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教育理念如同家风,可以代代传承

2018-05-30   家风网   阅读量:23

在重庆大学土木工程学院,杨永斌是一位出了名的严师。

对于学生们准备在国际前沿期刊上发表的论文,每当碰到英文存在瑕疵,或不符合国际论文的写作要求时,他会毫不留情地提出批评,并要求学生反复修改,最多的一次甚至改了30遍。

但同时,他也以幽默儒雅、对学生充满关怀而著称。

杨永斌说,好的教育理念就如同家风一样,是可以代代传承的,即“半为学子、半为人师”。

这八个字,既包含着他对自己数十年来求学和教学生涯的回顾和感悟,也是他对自己教学和处世风格的总结。正如他多年前与自己的博导、美国康奈尔大学William McGuire教授(美国工程院院士,著名钢结构大师)交谈中所说的那样——

William McGuire说:一个好老师,就是很幸运地能有几位很聪明的学生。

杨永斌回答:一日之师,终身之父。

“要做就做最好的”

母亲一句话影响他一生

对绝大多数人而言,人生第一位老师往往是自己的父母,杨永斌也不例外。

杨永斌家中有8个兄弟姊妹,幼年时期的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田地里、待在忙碌的家人身边,终日与地瓜、玉米、花生、高粱为伴。父母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他们辛勤劳作的身影,早已为杨永斌树立了榜样。

由于排行老幺,杨永斌很幸运地免于辍学,这使他尤为珍惜学习的机会。他明白,自己必须要靠读书改变命运。“要做就做最好的!”母亲的话影响了他一生。

那时,每天放学后,杨永斌都要到田间协助劳作,用辘轳打水浇灌自家的菜园,上山割草喂养家里的骡子。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把能够找到的通识读物看了个遍,四大名著、徐霞客游记、曾国藩传、徐志摩诗集……至于学校书本上的知识,更是早在老师讲解前就已经记得滚瓜烂熟了。

受条件所限,杨永斌没听过地道的英语,手里只有一本远东英汉字典,他经常去学校后面的黄土堤,大声地朗诵英文,体会英文中的抑扬顿挫,感觉跟歌唱似的,语感就这样慢慢产生了。

一直以来,认真、勤奋都是杨永斌身上的优点之一,但他认为这并不够,“要在学业上走得更远,你还得碰见一个明白你、关怀你的老师。”

“你不能再混了”

数学老师一句话改变他的人生

1969年,杨永斌以榜首成绩考入金门高中。在开学前的暑假里,他已经把数学课本自修读完了。在学业上远远超越身边同龄人,令杨永斌自己也不禁有几分得意。可有一天,他的数学老师却找到了他,说:“你不能再混了!”

杨永斌当时就懵了。慢慢回过神来,他体会到了老师的意思——现在的环境已经给不了你更多的知识了,你必须“跳”出去。

老师的这句话,改变了他的人生。1970年,杨永斌毅然离家,渡过台湾海峡,到台湾参加建国高中插班考试,并顺利入读。

刚到建国高中,由于不能马上适应该校学习的节奏和老师的教学方式,杨永斌几乎每科成绩都不及格,这让他一下子就感到了差距。“如果再这么下去,我真没脸见人了!”他憋着一股劲拼命学习,一本本地做测试题……终于在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中成为班级第三,并在后来如愿考上台湾大学。

早在金门读初中时,他将“要考上台大数学系”的梦想,写在自己数学课本的背面。这一举动还遭到全班同学的嘲笑。但事实证明,只要够努力,又走对了路,梦想是可以实现的。

“是你还是我要写论文?”

博导不答复他的疑惑

上个世纪80年代初,杨永斌因读研成绩良好,萌生了留学的念头,他每天一遍又一遍地听英文杂志的录音带,托福考试成绩很不错。后来,美国康奈尔大学给他提供奖学金,杨永斌远渡重洋来到了新大陆。

刚开始,他的博导William McGuire给他安排了一个论文题目:warping(翘面、扭曲、变形)。

杨永斌的同学对他说:你真倒霉,这题目没有人愿意做。

杨永斌去请教博导,博导说:不要问问题,是你还是我要写博士论文?

没有办法,为了解决问题,杨永斌一头栽进了图书馆里,将所有可能相关的文献全部找了出来,从问题本身到各种关联问题,越读越深。最后,他将1884年到1984近100年的有关论文全部仔细查阅了一遍,这一下就花去了一年多时间。

这时,对于论文怎么写,杨永斌已完全了然于胸。在随后的论文中,杨永斌提出的理论和方法,得到了博导的高度赞赏。从那以后,凡是涉及到这个领域的问题,博导还要征询杨永斌的意见。

这段经历,也为杨永斌打下了未来站到世界学术高峰的基础。

回顾自己的成长,杨永斌认为自己很幸运,能够碰到很好的老师。“我的老师们都很严厉,但是严厉只是一种手段,背后是他们对学子的关心和责任,也正是老师在关键时刻的提点,让我走出了一条学术的大道。对于老师而言,只是一两句话的事,但对学子而言,改变的可能是整个生涯。”

“我们都能创造前沿”

他认为坚持才能挖到学术宝藏

杨永斌在结构非线性理论、桥梁动力理论、列车波动传播分析法等领域有重要影响力,曾出版过多本重要专著,并被评为“全球150位土木工程高被引学者”。在他看来,要在科学技术上取得较大的成就,必须要有发现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你研究的主要领域,就相当于一块田,你要越耕越宽,把周边的田都耕了,然后整个天地都活了。”杨永斌说,知识形成了体系,串连起来后,就能够找到发现、解决问题的线索。

在互联网不发达的年代,杨永斌培养出了一个习惯。他在图书馆中选定了十个重要期刊,囊括了土木、机械、航空等领域。每个月,他都会将这些期刊新出版的一期浏览一遍。由此,他也始终掌握着世界前沿科技。“期刊里面的一些文章、观点,有的觉得很有趣,有的跟我有关,有的觉得他写得不好或有疑问,其实我的研究课题就是这么来的。通过大量的梳理、归纳、启发,我们都能创造前沿。”

曾有一次,杨永斌在翻看期刊的过程中,发现一个关于曲梁的观点存在问题。回台湾后,他将相关的问题提出来,带着自己的研究生一起研究。从1984到1991年,他们在国际重要期刊上一共发表了20多篇论文,在学术界引起强烈反响。杨永斌从而也在国际专业领域树立了相当高的声望。

在他看来,只要将学术基础夯得足够扎实,坚持跟进自己的核心研究方向,就一定能够挖到“宝藏”。

“种子必须在土壤深处生根”

他不许学生犯浮躁的毛病

让杨永斌感到有些忧心的是,由于来自现实层面的竞争等原因,使得如今一些年轻人没办法静下心来搞研究。“一些年轻人老在抱怨,发现不了专业领域中的问题,也找不到好的科研题目,其实真的沉下心去研究,不可能发现不了问题,只能说明现在有些人确实比较浮躁。”

但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学生犯这种毛病。在重庆大学,他会针对每个学生的研究情况,对学生接下来要做的研究、要看的书进行详细计划。

杨永斌相信,严谨、踏实的学术作风是通过平时的一点一滴养成的。他要求学生们在学术观点的表达上,不能有半点表述不当或者模糊不清。他也会逐字逐句地教学生改论文,连英语语法上的小瑕疵也必须改正。而对学生提出的问题,他会指出大的方向,然后让学生主动去看书寻求解答。

杨永斌强调,年轻人一般希望能够快速有学术成果,但是他们要明白,好的、影响面比较大的研究,都不是能够快速达成的。“种子必须在土壤深处生根,如果只是把表层的土翻来翻去,来年也长不出什么好庄稼来。”

半为学子、半为人师。如今,杨永斌早已桃李满天下,他从自己早年求学的经历中,总结出了许多好的教育理念,并在努力地将这些培养杰出人才的方法传承下去。

院士说:自制其实很难,即便到我这年纪,有时还无法控制住自己。自制能力是心理成熟度的指标,一时的失控,可能就把多年的辛苦耕耘毁于一旦,做好自制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必须时刻自我勉励。

勤劳是无可替代的根本功夫,几乎所有的成功者,都有勤劳的特性。你必须把自己准备好,当机会之门打开时,第一个走进去。要懂得微积分的原理,所有的成功都是一点一滴累积出来的。

协调事业与家庭关系的最高境界:事业=家庭。很多成功男人背后,都有不寻常的女人,反之亦然。千万别说:因为工作太忙,没法照顾家庭和孩子。

要因时制宜,每个人际遇不同,都要有属于自己的想法。要与时俱进:带点傻劲,持之以恒,他日虽不中亦不远矣。要盈亏自负:自己的病痛自己知道,自己才是自己的最好导师。

背后故事>>>

“来重庆是个意外 但我发现来对了”

“其实我到重庆来是个意外。”日前,在接受重庆日报记者专访时,杨永斌说,自己在2014年加盟重大之前,其实是很想去上海某大学的,“但后来重大方面主动找到了我,表示可以在教学研究方面给予我最大的自由,我还是蛮看重这方面的,于是就临时决定到重庆来了。”

当时还从未到过重庆的杨永斌,对这座城市几乎没有任何直观印象,唯一能说得上来的,就是从梁实秋《雅舍小品》中所了解到的沙坪坝,以及抗战时期的那段历史。而真的来到重庆后,看到重庆各种各样的大桥,作为桥梁动力理论专家的杨永斌意识到,自己来对了。

研究桥梁工程技术,很重要的方面就是要研究不同的桥型。杨永斌说,在重庆走了一些地方,发现世界上大多数的桥型这里都有,而且很多桥的规模和长度都能排到世界前列。重庆被称为桥都,一点不为过。而这也为他搞桥梁动力学研究,提供了许多宝贵的实地印证。

杨永斌坦言,刚到重大时,自己心中颇有几分忐忑,一是怕自己教研工作开展得不好,有负院方所托,另外也担心这里的学生们不能适应自己的教学方式。但三年多来,他发现这里的学生适应性很强,自己想做的研究,基本上都能开展,而且已经有很好的论文在国际上发表。“于是我愈加肯定,来重庆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未来我有很多前沿的研究课题,都可以在重庆开展。”

杨永斌透露,目前重大正在筹划建设汽车桥梁耦合研究的实验室。简单而言,这项研究就是通过对桥上行进的车辆进行震动方面的监控和分析,从而对桥梁的“健康”程度作出评估。过去,如果要判断一座桥梁是否“健康”,需要做很多的专业检查,要安装很多传感器,人员也要爬上爬下,物资和人力、时间成本都很高。而通过对车辆的振动进行检测和分析,就能极大提升效率、降低成本,而且依托汽车的机动性,还可大规模地对多数桥梁进行“健康”诊断。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杨永斌就在做一些汽车与桥梁的耦合研究,目前他在相关领域的理论是全球领先的。但由于缺乏高规格的实验室进行实际验证,目前这块理论还没办法落地。

而重大的实验室建好后,可以进行实桥研究,即实验室内就有一座桥,车子能从桥这头跑进去,并从另一头跑出来,从而达成一个完整的研究过程,对杨永斌的上述理论进行准确的验证。同时,杨永斌的研究团队还能从中掌握一些关于桥梁的很重要的特性,并可用监测工具进行抓取,为更多的理论研究提供宝贵资料。

可以想见的是,随着相关实验室的落地和研究的开展,重庆将在推进世界桥梁工程技术的发展方面,发挥出举足轻重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