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急于求成，不要被眼前的利益所诱惑，一定要踏踏实实搞研究，不断提高小麦品质，为农民增收做点实事……”4月10日，一生致力于小麦研究的中国工程院院士、作物遗传育种学家程顺和在扬州逝世，享年85岁。2022年夏收时，程顺和接受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专访时表示：“在农业领域，能否在自己手中出成果并不重要，通过一代代人的接力，端牢‘中国饭碗’、保障粮食安全，才最重要。”被誉为“南方麦王”的他尽管获得过大量奖项，但从来就没有在意名利。他总是告诫自己的学生，也是在告诫自己，时刻保持谦虚谨慎，多为国家粮食安全作贡献。

    少年立志，为国富强

    程顺和出生时，家乡已被日寇占领，5岁时父亲又不幸离世，他深知母亲的不易，认真学习，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10岁那年，南下的解放军在溧阳城驻扎了几日，孩子们放学后常围着战士听故事。“你的志向是什么？”一次听完故事后解放军问起程顺和。“做科学家，建设新中国！”他脱口而出。从此，这个志向便深深扎根在他的心底。

    与农结缘则是上大学后的事，“选什么专业”程顺和也曾一度纠结过。在“工业以钢为纲，农业以粮为纲”的号召下，程顺和一下子打开了他的心结——学工学农都是为国家做贡献。后来，他考入南京农学院（现南京农业大学），被编在“农学83班”。受时任南京农业大学校长金善宝（中国现代小麦科学主要奠基人）的影响，程顺和选择了小麦的遗传育种研究。

    自此，程顺和开启了他结缘科研的漫漫长征路。1972年，程顺和开始专门从事小麦育种工作，在每一年从秋播到夏收漫长的9个多月里，不管风吹雨打、烈日酷暑，程顺和都必须按时、按量、按质在田里点种、记录、测试和对种子进行加工。在小麦生长后期，他更是从早到晚在田里选种，雨天打把伞，晴天戴草帽，实在站不动了，干脆就跪下来观察，直跪得双腿麻木、两眼酸疼，双膝结出一层厚厚的老茧。程顺和就是这样50年如一日，全身心投入小麦育种和栽培研究，白天做试验、看麦苗，晚上读材料、写东西，平均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

    守望麦田，深耕“扬麦”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程顺和先后参与育成“扬麦3号”“扬麦4号”，主持育成“扬麦5号”“扬麦158”等小麦系列品种40余个。其中“扬麦5号”和“扬麦158”分别于1991年、1998年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成为我国上世纪80年代末和90年代末种植面积最大的品种。

    “扬麦158”的育成初步解决了世界小麦育种中广适高产与抗赤霉病相结合的难题，并在此基础上育成了我国首个抗赤霉病大面积丰产品种“扬麦33”。他提出构建“以广适高产育种为基础，滚动回交结合遗传标记的聚合育种为先导”育种体系的思路，将一系列抗白粉病新基因导入大面积品种，育成抗白粉病、中抗赤霉病系列小麦品种。

    为了适应我国弱筋小麦优势产业带的需求、全面改良南方麦区小麦品质的目标，程顺和还主持育成了“扬麦13”“扬麦15”“扬麦30”“扬麦34”品种等。

    扬麦系列品种累计推广面积7亿多亩，是新中国成立以来长江下游小麦品种第四、五、六次大面积更换的主体品种。程顺和先后荣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2项，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和三等奖、农牧渔业技术改进一等奖及中华农业科技奖一等奖各1项，江苏省科技进步奖二等奖3项，中华农业科技奖二等奖2项。

    育成了如此数量的小麦品种，有人称程顺和为“南方麦王”，可他却认为没有所谓的“麦王”，而是“国家需要突破什么就研究什么”“市场和农民喜欢什么就培育什么”。

    初心如磐，薪火传承

    经历过战乱时代的程顺和深知，要将“饭碗”端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农业领域，能否在自己手中出成果并不重要，通过一代代人的接力，端牢‘中国饭碗’、保障粮食安全，才最重要。”2022年夏收时，程顺和接受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采访时曾这么表示。50多年来，他也是这样做的。

    2005年，因“扬麦”系列表现突出，程顺和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此后，程顺和没有停歇，依然奋战在科研一线，每个课题都亲自参与。有一年秋播时节，程顺和连续几个星期马不停蹄地拟定试验计划、配置试验方案，天天忙到深更半夜，几个年轻的实习生都连喊“吃不消”，而他却依然精力充沛。程顺和是学生们的严师，也是他们的益友。在他指导下，数百名团队成员和学生走上了科学育种的道路，在祖国的各个角落贡献力量。

    张伯桥研究员从1985年到江苏里下河地区农业科学研究所（扬州农科院）工作以来，最大的感受就是这里学术氛围浓厚，无论是在出差摇晃的大巴上，还是在深夜的办公室里，只要关于小麦育种的问题，随时都可以展开讨论。大家经常争得面红耳赤，想说服别人，就得拿出过硬的数据材料。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农科所小麦研究室主任高德荣说，“老人家一生都奉献给教书育人和科学研究，他严谨治学的作风，对学生毫无保留的人格魅力，都将永远传承下去”。江苏里下河地区农科所副所长周如美说，“程院士把自己的经验毫不保留地传给团队”。

    麦田里埋头苦干了50年，他用智慧和心血，浇灌出大江南北麦浪滚滚，丰收遍野。而在他的心底，始终藏着一份浓浓的家国情怀。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张宣

    人物档案：

    程顺和，（1939年9月—2024年4月），常州溧阳人，毕业于南京农学院（现南京农业大学）遗传育种专业。作物遗传育种学家，中国工程院院士，江苏里下河地区农业科学研究所研究员。

    1958年考入南京农学院（现南京农业大学）。

    1962年9月，参加工作，先后在泰兴县农业局、扬州农业学校、扬州地区“五七”干校工作。

    1973年3月，调入江苏里下河地区农业科学研究所工作。

    2005年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

    上观号作者：交汇点